游子的尷尬優(yōu)美散文

　　不經意間，在他鄉(xiāng)過日子已然二十年，夜深人靜，夢回故鄉(xiāng)時，很容易讓腦子清醒：這是異地，我是游子。

　　我學不來別的外鄉(xiāng)求生人，三五夜搓熟了異鄉(xiāng)麻將，三五個月尋找到了生存地感覺，三五年學會了當?shù)卣Z言。自己也試圖把身心融會到工作地的小城，也曾經努力尋找與周圍人相同的感覺，應該如此么！周圍日月已經升降了七千二百多個來回，腳下土地比生養(yǎng)地還長五個冬夏，可為何骨子里總有股陌生味兒？

　　是言談中夾雜著無法改變的鄉(xiāng)音而讓對方產生“隔音隔人”的距離么？是無法匯入群聊圈子而致使周圍人滋生“非我族類，其心必異”隔膜么？是坐不上四方桌子，砌不了長城，鈔票缺乏交流而促使他人覺得格格不入么？是評優(yōu)舉手間，“他總是要走的，肥水不落外人田”眼光掃過來的那種生澀么？

　　戴著有色眼鏡端詳別人，還得反射光照照自己——在他鄉(xiāng)匆匆行走，冥冥中撲面而來的是記憶中陳舊的老屋，房前屋后的竹樹，園子里的菜畦；扎根于靈魂的是杉木林遍布的茅草坡，山間清澈的溪流，滔滔東逝的清水江；入夢的是老父親淳樸笑容，孩提時伙伴的嬉戲，兒童相坐的讀書聲……為什么當下朝夕相處的霓虹燈、坐于一個辦公室的同事、相伴日常的一屆又一屆弟子就是進入不了情感伊甸園，掀動不起漣漪波瀾呢？

　　骨子里接納不了他鄉(xiāng)，感覺之中就尋找到了故鄉(xiāng)么？六前年，我去桑梓參加一個筆會，面對母校英才輩出的斐然成績，汗顏的我竟然不敢言明舊藉，發(fā)言時只得違心地稱故鄉(xiāng)為“貴地”，稱為生活奔波地為“我們”，無奈的尷尬讓我把故鄉(xiāng)拋棄了，同時，故鄉(xiāng)也將我拋棄了。回到老家，碰上二三舊友，“哎呀，混得不錯嘛！變成城市人啦！”故人同學語言更是令我苦笑不得：“你們那里是原生態(tài)地方，出人才喲……”聽口氣，我已經不是桑梓人，一個“你們那……”我不僅在老家的戶口上消失了，在感覺上也不復存在。

　　茫然的我，站立于熟悉的土地上，股股陌生的黃沙淹沒了心靈芳草地，成了真正的孤魂野鬼。

　　坐在回返車上，胃里直冒酸水：自己的歸宿在哪里？

　　工作地不錯，有高大樓房，寬闊筆直的街道，環(huán)境優(yōu)雅的廣場，景色宜人的公園，物品豐富且豪華的商場，五顏六色的霓虹燈——比故鄉(xiāng)好多了。

　　他鄉(xiāng)也有情，他鄉(xiāng)也有愛——五子登科了（妻子、兒子、房子、票子、位子），能夠享受天倫之樂；還有那與同事歡娛的漂流地，和弟子攀登的名山；有書牘伏案的辦公桌，相伴入夜的日光燈，方格字抒發(fā)靈感的美好感覺；有知己推心置腹的真誠，與朋友“拍檀板唱歌，舉金樽喝酒”的灑脫；更有那與情人攜手的柳樹，結伴同行的山路……

　　這里孕育著我新的靈魂。

　　一味蒼涼襲來：入不了他鄉(xiāng)，迷失了故鄉(xiāng)，我成了名符其實的浮萍。

　　記得一位名人說過：“每個人一生只有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家。”一個嬰兒第一次睜開眼睛看到的人，看到的物，看到的景，那是心靈上的`畫，童貞里的詩，血管里的血，有了這個基因墊底，其它人、物、景再美好，也只是數(shù)量的增加和質量上的提高。情感回溯直入底蘊，翻閱原初的扉頁，組成原始的心靈回應。少年人沖動遠方，中年后夢回故鄉(xiāng)，都是這根琴弦在跳蕩。遠方有事業(yè)，有社交圈子，有苦辣辛酸，有悲喜哀樂，那是生活，那是紅塵，那叫日子。他鄉(xiāng)有窩，有溫馨，有期盼的眼神，有牽拉身子的千千結，那是晚輩們的乳巢，是他們作為人的起跑線，是他們做夢的源泉。我的夢在桑梓，我的家在故鄉(xiāng)。

　　尷尬也罷，茫然也罷，酸澀也罷，在他鄉(xiāng)，把游子做好，將窩筑好，只有風箏大了，重了，飄飛起來才越高越遠，對線的拉力也越緊，做夢的感覺才越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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