浸泡孤獨散文

　　有什么比浸泡在孤獨更讓人惆悵？

　　如果，是記憶，越久，越發(fā)沉郁和濃香。

　　如果，是歲月，會留下一段美麗，或者留連與繾綣。

　　但，是我美麗的村莊，在孤獨里浸泡，太久太長，如同水中的畫卷，垂老的視線，眼看著，淡去豐采，浮起無奈。

　　從時光長河，拎起這片美麗，她已失去所有色彩。

　　你說孤獨是病態(tài)，寂寞是可恥，但她曾是我的夢鄉(xiāng)，幾輩難以走出的鄉(xiāng)愁，旅途上的回望，床前明媚的月光，他們像煙花盛開，又像煙花明滅，如今，不知飛向哪里，飄落何方。

　　城市越加喧囂，鄉(xiāng)村越加寂寥，生命，讓時光寂靜里一層層剝落，剩下最后的音符。不再有鄰里，不再有家短里長，年輕的夢早已飄向遠方，落下曾經(jīng)的記憶和無盡的憂傷。

　　村莊曾經(jīng)很長，童年走滿記憶，如今，只用一雙眼睛。百鳥爭鳴的竹林消失了，百年歷史的古宅倒塌了，親切的面容作古了，出墻的紅杏枯死了，長滿青苔的鄉(xiāng)道，如今野草萋萋，笑對天地。

　　故鄉(xiāng)，我的故鄉(xiāng)。

　　從前的村落，是詩與童年，纏繞畫卷，如今一地離情，滿目哀嘆。那些菜花掩映的柴扉呢，墨綠的田疇呢，端著瓶子掏蜜蜂的身影呢，那些清晨傍晚端著飯碗四處走的鄉(xiāng)親呢，那些聚在廣場納涼，講說三國水滸的場景呢，那日曬打場，雨天編筐的節(jié)奏呢，那些在月光下舉杯說笑的歡樂呢，那些為一寸土地四處活動，花錢請酒調(diào)和的糾紛呢，地還在，天未老，人已去，空蕩蕩的景象，空蕩蕩的心思，空蕩蕩的離情。

　　如果不是呼喚，真的不知寂靜的屋里走出的，竟是僅存的幾個前輩，他們弓腰駝背，對外事不辨，遙想半天，才記起我的乳名。他們形孤影單，仿佛一個老故事，漆黑的夜晚，放眼望去，長長的村落，只剩下幾分微弱的光亮。

　　不知何時，鄉(xiāng)村開始浸泡在漫長的孤寂。

　　出生的屋子，記憶中還留著母親的乳香，木質(zhì)的板壁上還殘留兒時的字跡，四方桌上還記著燈下閱讀的印痕，耳畔還響著前輩的教誨，但時光明滅之間，腐蝕了一切，曾經(jīng)，慢慢地慢慢地，遠去。

　　裝滿童年的院落何時雜草叢生，蓬蒿過人？原來前后三四重古宅，如今東倒西歪，荒蕪人跡罕至，那年只略略地看過一回，就溜回了城里。如今重走，再被歷史重重地碾過。

　　不是因為喜愛，凋零的前輩仍在堅守，他們的眼神還殘留著對村莊的留戀，話語中鋪滿不解和記憶，這或許成為僅有的愛戀，許再過幾年，當他們身影消失的時候，村莊也就走到生命的盡頭，所有故事全部解脫。

　　不去遙想，父輩的父輩們?nèi)绾蜗嗑墼谶@塊土地，一戶挨著一戶，用心彼此溫暖，也無法記錄這里發(fā)生的愛恨情仇，像一段故事，一首歌，經(jīng)歷了發(fā)展和高潮，如今紛紛退去。消失和興起，誰都無法阻擋，或者幾年后，這里將還一個歷史的荒涼。本來就是一片土地，本來就是寂寞無聲，是遠來的鄉(xiāng)親和我們，留下一絲走過的氣息。

　　遷徙的遷徙，遠走的遠走，除了記憶，誰也沒想再續(xù)寫這里的故事和美麗。

　　許多年前，你寫信告訴未來，許多年后，我才明白，也許就是等一天。

　　城市吸引了后輩的目光，他們走得毫無掛礙。不僅因為衰落，更因為前方的牽引，即便我們，當初離開，不也懷著同樣的心境？跳龍門，寧愿窩居城市，為的擺脫鄉(xiāng)村。這是長輩們的.期望，何曾想到，夢想起跳，就是村莊凋零的開始。真的無法判定，這是鄉(xiāng)村的榮耀，還是鄉(xiāng)村的悲劇。用心的相聚，無奈地離去，將我們吸引，又將我們推去，難道這就是歷史和輪回？

　　似乎，這就是宿命，但也不曾后悔。養(yǎng)兒防老，鄉(xiāng)村養(yǎng)育了幾輩，從來沒想真有回報。

　　夕陽里的一舜仰望，天際云闊，微風吹動，偶有目光飛過。想過，卻不知如此之快。

　　思念沉，拽不起腳步，車難開，只因心太重。要用多少心思，才能把你放下？要用多少時光，才能將這片土地從睡夢里移去？

　　我來時，空氣中只有寂寞，仿佛大海深處，最后的鳥鳴，依依呼喚曾經(jīng)的過去。

　　我離去，村莊逐漸模糊了視線，也沒有鄉(xiāng)親的身影，憑吊活著，看漸漸散去，心中裝滿舍不去的往昔。

　　或許，村莊如父母，把夢想留給我們，把自己留給永久的孤寂。

　　許多年前，它是前輩的夢，如今，流淌成后輩的忘卻，我的憂傷。我知道，只是有過的夢鄉(xiāng)，才能品味母親乳汁般的甜，乳汁般的香。

　　在歷史的前行中，我的村莊，只能走在漫漫孤寂之路，我無法留住往昔的輝煌，它們已重新生根，建造了新的故鄉(xiāng)。

　　遠處的燈火燦爛無眠，這里是最后凋謝的光亮，在孤寂中迷惘，在迷惘彷徨，在彷徨中又惆悵。

　　哦，我的村莊，我的故鄉(xiāng)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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